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賜我樊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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賜我樊籠

“要我去會客廳嗎?”麥穗不解。在她的認知裏, 自己唯一能為花旦做的,就是去到現場,充當氛圍組。

想起這件事,麥穗又有些糾結, 她確實不想面對更多的謝家人。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前來幫忙化妝或者整理行頭的工作人員時不時從二人身旁經過。花旦欲言又止, 環顧四周後下定決心, 低聲道:“我想請你幫忙, 把這項固定活動取消掉。”

麥穗搞不懂,眼前這位姐姐是根據什麽判斷, 得出自己能在謝家說上話的結論。

“恐怕有心無力, 我只是這裏的客人。”或許連客人都算不上,講到這裏, 麥穗停頓一下,“幫不到你, 真的不好意思。”

“怎麽會?你可以在謝總面前提一提, 他一定有辦法的。”花旦語氣篤定, 怕麥穗誤會自己別有用心, 繼續解釋, “這對他也是有益的。現在各大集團正擠破腦袋,想盡辦法拿下政府項目, 如果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引起不必要的轟動,恐怕得不償失吧。”

這話聽上去像是威脅,只怕今日的靠近結交, 也是對方在看到謝馮笙帶她前來參加宴會後的刻意為之。

想到這裏,麥穗原本熱絡態度降溫幾分。但她或多或少能理解其中的利害關系, 知道花旦所言非虛。

謝老爺子自詡名門貴族,請人來京郊別苑登臺亮相猶嫌不能彰顯尊貴身份, 特意聘請這支戲班專門為自己演唱,其餘商業活動一概不許參加,

他給足了戲院經費,讓老師父培養其他接班人,包括花旦在內的當紅名角被迫徹底退出大熒幕。這對入園追夢的幾位年輕人來說,委實不算公平。

麥穗內心糾結,面上不顯,語氣平平道:“連我們都能想到的事,謝總怎麽可能會有所疏忽?戲班取締,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輕易完成的,急不得。”

花旦自是明白這個道理,但她不想再這樣蹉跎時光,一年兩年何日才能到頭,只得將希望寄托在麥穗身上。

正欲開口,一片嘈雜之中,一道尖利到刺耳的聲音由遠及近,將她打斷。

“我沒聽錯吧,有人剛剛登堂入室,就想著代替老爺子,做整個謝家的主了?”

來人是謝家旁系中的一員,因為血緣太遠,算是整場宴會的邊緣角色,被指派過來催促進度,提醒即將開場。

麥穗只記得她姓葉。

幾經周折,葉女士自認找到地位比自己低的人,又捏住一條對方攀上高枝後,試圖染指權勢的把柄,站在距離五步遠的位置,兩手環胸,居高臨下望過去。

或許她並不想鬧事,而是因為受夠了上位者的冷眼,急於在尋找到的弱小勢力身上尋求精神慰藉。

可麥穗兩人遲遲未有伏低做小的姿態,讓葉女士本就脆弱的自尊心大受打擊,氣急敗壞開始發作,不依不饒要去謝際中面前評理。

口出妄言惹了禍,花旦壓低的聲音裏帶著顫抖:“你別害怕,我來解釋,謝老爺子花了那麽多錢在我們身上,不會因為芝麻大的事重頭再來的。”

分明在害怕,還逞強將她拉到自己身後,麥穗心中像出現一片幹涸草地,被這幾滴雨露撫平先前的大半開裂縫隙。

“不用,這是沖我來的。”麥穗鄭重其事向她解釋,不是為了寬慰,事實就是如此。

葉女士僅是一把趁手的殺人刀,被真正的幕後主使挑唆幾句,又刻意營造機會,讓她來後臺撞見麥穗,這才造成了當下的局面。

深究起來,麥穗也只能算作被打的那只出頭鳥,他們的最終目標,是站在她背後的謝馮笙。

葉女士的級別夠不上在謝際中跟前搭話,她也沒想到已經走到大門口,身後兩人仍面色如常,毫無畏懼,這可讓她犯了難。

事到如今,她也只能故作鎮定,拉著兩人來到人滿為患的會客廳,清了清嗓子,將聽到的話嚷嚷給交好的幾位婦人。

與此同時,二樓書房裏。

身姿曼妙的女人坐在正對辦公桌的沙發上,一條胳膊支起,慵懶倚靠在紅木扶手。

沒安分幾秒,重新挺直後脊,大咧咧吐槽:“這麽硬,有機會我一定換了它。”

聞聲,謝馮笙眉心微蹙,頭也不擡下逐客令:“無聊就下去待著,那裏是你混得最風生水起的地盤。”

“我很有自知之明的。”

女人冷哼一聲,白皙胳膊揚起,將手舉至百葉窗投射進來的柔和光線下,欣賞新做的美甲。

“我被謝家趕出去這事圈子裏誰不知道,現在下去,那豈不是把話柄送上前給人去笑?我又不傻。”

“我在忙正事,你想在這裏躲著就安靜點。”謝馮笙嚴肅而冷峻地丟下這句話,女人知道這是他下發的最後通牒,撇撇嘴沒再吭聲。

平靜環境被微弱振動打破,如同扔進許願池的一枚硬幣,聲音不大卻激起漣漪水花。

握著鋼筆的手再度停下,女人趕忙撇清關系:“冤枉,這可不是我。”

“你心虛什麽?”

‘哢噠’一聲,鋼筆蓋子被扣上,謝馮笙自口袋將手機取出。

瞥一眼內容,他的臉色變得陰沈可怖,緊抿的薄唇透露出心中的怒火。

老板椅滑輪與地面摩擦發出粗糙響動,謝馮笙急匆匆站起身,將搭在椅背的西裝外套取來,轉身就要往外走。

“你要下樓?”女人亦是察言觀色的高手,細想便知緣由,“你帶來的那位小朋友在樓下被刁難了?”

壁櫃上的沙漏剛被人翻轉過180°,謝馮笙點頭,不願浪費時間應付。

多逗留一秒,樓下的麥穗就要多被為難一秒。

深知他心急,女人卻擡手攔住去路。謝馮笙面色不虞,不耐煩望去,聽到對方解釋:“往大了說,都是女人堆裏的事,鬧到你出面不合適,還是我下去吧。”

麥穗第一次見到她,就是在如此不體面的場景。

為了不給謝馮笙惹事,她和花旦抵肩而立,像兩只弱小且無助的鵪鶉一樣,被人肆意內涵數落。

腳步聲自遠處傳來,聽上去悠然自在,麥穗不抱任何幻想,無聲哀嘆:又來一個。

“葉太太,您是鹹魚翻身把歌唱,跑來這裏教訓人?”來人動靜頗為浮誇,麥穗無端回憶起紅樓夢中,關於王熙鳳初登場的描述。

她正想著,一只手搭上肩膀,細看紋理便知保養得極好。

張揚玫瑰香隨鼻翼翕動鉆入鼻腔,麥穗訝然擡頭:這是謝馮笙幫她找來的救兵?!

那日宴會結束,麥穗才在謝馮笙那裏得知她的名字。

謝檀溫,謝馮笙大伯謝平城的女兒,一位離經叛道的奇女子。

半年前做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出格事,為了平息謝際中的怒火,謝平城聲稱謝家不再有這個女兒。

權貴之家,孩子的容貌自不會差。

謝檀溫也是濃顏系,比麥穗少一分如冬日寒梅般的冷,唇角掛著淺淡弧度。或譏諷或欣愉,哪怕口中說著冒犯的話,亦讓人無法真正同她動脾氣。

來時那句嘹亮問候,將所有註意力吸引過來。葉夫人見此,頓覺丟了面子。眼看平時和自己不對付的婦人開始小聲議論,指指點點的閑言碎語傳入耳。

她再忍耐不住,松開緊咬的下唇,辯駁:“謝小姐何出此言?我不過是將事實真相點出來,到您口中怎麽成了教訓?反倒是您,明明揚言離開謝家,卻又來這裏不分青紅皂白給人扣帽子。”

謝檀溫視線在場內掃過一圈,輕嘖一聲,腹誹打這種低端局沒意思。

低頭靠近麥穗耳側:“謝馮笙敢帶你過來,這樣的場面能解決吧?授權我帶來了,放心大膽地開始吧。”

麥穗了然,直直看向強撐著維持鎮定的葉女士,如同瞄準目標的毒蛇,眼睛裏淬著寒:“您所說的句句屬實,是指把聽了一半的話掐頭去尾,再融合自己的理解,然後講給旁邊這幾位太太聽,企圖利用輿論達到羞辱我和旁邊這位姐姐的目的?”

葉女士對謝檀溫還有所忌憚。

謝檀溫畢竟是謝際中的孫女,能經過保安重重審查進入謝家祖宅,證明所有流言蜚語不過是一時氣話,她自然得罪不起。

可是麥穗不同,一個跟謝家毫無關系,靠著公益慈善計劃,才從窮鄉僻壤的山城跑出來的人,有什麽資格在她面前叫囂?

謝檀溫不再搭腔,葉女士原本熄滅的氣焰再度燃烈:“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?你可能現在只是說幾句擦著邊的話,時間久了難保不會生出狼子野心,我們只是這之前給你提個醒,要謹記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這話你們更應該說給自己聽吧。”麥穗態度不卑不亢。她明白謝檀溫不欲多言的原因,甚至現在還有了幾分感同身受,來來回回講一些車軲轆話毫無意義。

麥穗略思考幾秒,直點要害:“葉女士,我不想再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情爭論。您與其在這裏講廢話,不如好好動腦子想想,那位在背後攛掇著讓你生事的人,究竟有什麽意圖,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麽好處?”

最後幾句話麥穗刻意壓低了聲音,這種模糊的暗示更容易讓人信服。

對聽風便是雨的人來說,尤其有效。

葉女士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,而後陷入沈思與懷疑。

正巧這時,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自二樓慢步走下,領帶打成溫莎結,左側別一枚鑲嵌暗紅寶石的飛鷹胸針。

古板沈悶的黑西裝被他穿得極具個人風格,細看面容,竟與站在身側的謝檀溫有幾分相似。

男人端著溫和語氣,與提前落座的叔伯問好,視線觸及謝檀溫時,眉骨不受控制抽動幾下。

“你這打扮,像什麽樣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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